跨性別男生｜抗拒女身狠切乳房遭家人無視 00後跨仔：我不是變態更不是怪人
發布時間： 2024/03/18 11:32
▲ （曾耀輝攝）
從小就不穿裙子、剪短髮，Adam小學會藉校隊訓練為由改穿運動服，升中後則要「硬食」天天穿百褶裙。發育時期胸部變大，他抗拒穿胸圍，起初也會寒背、穿寬鬆衣物嘗試遮掩體形改變，看到突出的上圍便好不舒服，會想盡辦法讓它消失。「個人好自卑。看着鏡內倒影會覺得，這是怪物嗎？咁核突，我可否將我的人生砍掉重來？」
討厭自己的身體
除了心理，生理上也造成莫大困擾。雙胸重得使他腰痠背痛，需天天穿又硬又緊的束胸把它壓平，極之不適。他形容當時不但偶爾覺得難以呼吸，更誘發上身、肩膊痛症。「真的好痛，但也沒辦法，總之出門口就一定要穿，不穿就不能出門。」而因上圍太豐滿，中學時部分男生會拿他的身形來開玩笑，講不恰當的「鹹濕笑話」，使Adam更厭惡自己的身體。
內心掙扎 家人不解
家人視性別認同、性取向為禁忌話題，Adam曾嘗試與他們表明心迹，卻被拒絕溝通。「我曾跟媽媽說想穿束胸，當時她已在街上大發脾氣、不能接受。」其後因進行賀爾蒙治療前須見先求醫，Adam在哥哥幫助下攜同父母見精神科醫生，最後也不歡而散。縱然想讓家人多了解自己的想法，無奈他們不聽，Adam就更難表達，「性別」成為彼此之間無法觸碰，也無法跨越的鴻溝。
見醫生後獲處方賀爾蒙藥物，注射後聲綫會變沉，體毛也變多，逐漸出現男性性徵。他笑言自覺變得大力，停經後生活也變得方便。同時Adam亦獲發俗稱「廁所紙」的醫學證明（即經醫生判斷後，認為Adam正處於性別過渡階段，可以男性身份生活並使用男性性別指定設施，進行「真實生活體驗」）。
Adam坦言獲發「廁所紙」前，即使身邊的老師、同學都理解他的狀況，但他也常掙扎究竟該使用女廁、男廁抑或殘廁，因怕他人的異樣眼光和不理解。故即使「廁所紙」未具法律效力，他仍認為獲發後能有依據與他人溝通，表達自己的處境，便勇敢上男廁︰「不是貪玩上男廁，我真的是正正常常地使用。」
決心切去乳房
雖然賀爾蒙治療帶來改變，但胸部造成的身心不適也隨年遞增。身為學生的Adam，眼看去年3月有兩星期空檔，便扚起心肝赴泰國做上半身手術切除乳房。他花一個月火速聯絡醫院、訂機票，便準備出發。
惟手術費高達6至7萬，對學生來說是天文數字，瞞着父母做手術的Adam難以負擔︰「幸而哥哥一直好支持我的想法，他知我想做手術，便說可借錢給我，待我將來出來工作才還。」而身邊的同學、老師都好支持，如Adam怕手術會妨礙課堂和實習，老師便將他的實習時間排開，讓他先專心做手術，也可留有時間復康。一位同是「跨仔」的兄弟更陪他四處兌泰幣，到機場接送，十分窩心。
孤身一人到異地做手術，Adam坦言感覺好複雜。一方面為能卸下重擔而興奮期待，另一方面也擔心倘若自己出了甚麼事，會影響家人；術後下胸至腋下留有一條長疤痕，他指除了麻醉醒來後曾覺疼痛，打了止痛針後便沒再痛過，其後須連續一星期洗傷口，至第七日方拆綫及引流，待離泰前一日再覆診洗傷口及檢查。
難與家人溝通
經歷完手術前後的恐懼和擔憂，Adam回港後又要面對更大的一關︰如何向父母交代？「我回港後有一大段時間都避開他們，他們在家我便入房。」
其後因保險索償需兌現支票，Adam鼓起勇氣撰長文向媽媽訴說心路歷程，遺憾未換來理解。「過了那晚之後，他們又當沒事發生。他們寧願視而不見、當無事發生，不去討論，不解決問題。或許他們清楚明白改變不到我，我也慣了他們這樣，所以當打和吧，反正從小至大也不是會傾心事的關係。」
活得自在也自愛
告別相依十數年的束胸，送走沉重的胸部後，Adam終於能挺直腰骨，肩背痛症也隨之消失。他照鏡不再覺得自卑，健身時亦不再被雙胸的壓力影響，訓練得更輕鬆。他笑指現在手機內多了許多赤裸上身的自拍，終於開始喜歡和滿意自己的身體。對於下身性別重置手術，他坦言在計劃之中，不過費用逾10萬，風險也更高，但矛盾卻在於愈年輕做手術，身體承受和復元能力更大，故需再作思量。
外人看來，性別過渡這段路既辛酸亦不容易。既要承受家人的不理解，也要經歷手術的痛，但在Adam眼中，這是實現自己的過程。費盡時間和心力換取一個心愛的自己，活得自由自在，一切都值得。
現時需定期見心理學家、內分泌醫生跟進生心理狀況、調校藥物，Adam期望跨性別人士的醫療需求在將來能被視為像高血壓、糖尿病這些長期病症般平常，不需再到指定診所覆診，而能在社區不同診所普及化。
只想做喜歡的自己
早前終審法院正式裁定政府要求跨性別人士接受「完整的性別重置手術」（即上下半身）方能改變身份證性別，屬於違憲。但現時暫未有後續條例修訂的消息，或有相關指引助跨性別人士了解和更改身份證上的性別。
Adam坦言不太介懷一紙文字之別，因跨性別人士面對的難處來源生活許多範疇，單單是自身身體特徵，旁人不理解或歧視的眼光，已經幾重困擾。「現時看到自己身體的變化，雖然有部分還有待改進，但至少不需執着身份證上寫的是Ｍ或是F。」
身邊有同路人面對職場歧視，也有人入院後被不友善對待，更聽到醫護說三道四。Adam感歎︰「一個人歧視你並不需要原因，即使你如何解釋，他們純粹就是不喜歡。相反，一個人若不理解，（想了解）就會發問。其實我做我自己之嘛，不關你的事啊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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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都是普通人
好多恐懼源於不了解，恐懼更會深化彼此之間的隔閡，使現時被視為小眾的跨性別人士更被邊緣化。作為其中一分子，Adam選擇分享自身故事，有時更會到大學與教育、社工系學生分享︰「讓他們認識一個活生生的跨性別人士，消除誤解。因他們的工作可以好影響一個人。可從他們入手去改變一些迷思、恐懼，我也想盡微小之力幫忙。」
了解是第一步，互相尊重、包容是下一步，最終的目標是希望社會大眾都知道︰「跨性別也只是普通人，與大家無分別，不是變態，更不是怪人。」
記者：吳霆俊
